承载内丘文脉的示谕碑
2020 年 8 月 22 日 星期 六
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王谕》碑刻，为清朝末年，内丘知县断讼的“示谕”石刻。也就是将“布告”刻在了青石上面，实属一份珍贵的法律文书样本。虽然碑刻体量不大，碑文字数不多，却透射了巨大的文史信息量。
发现者说
《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王谕》碑刻，实为惩戒“示谕”碑记。为清光绪元年（1875年）刻，距今145年，文史价值非常高。
酷暑盛夏的农历六月，听说永固村的吕海军正在打造“青石岗历代石刻民俗文化园”，收藏着不少石刻。正好县政协文史委在拓印全县散落的碑刻，于是，我们怀着好奇的心情前去探访。来到永固村北的青石岗，说这就是吕海军收藏石刻的地方。走进青石岗，就发现，一大片各式各样的石刻散放在地上。他说，因为正在施工，还没有来得及进行整理和布展。当问及有没有带文字的碑刻时，他让我们看了一通碑刻，立马让我眼前一亮。一块长0.65米、宽0.50米、厚0.14米的“示谕”碑。此碑为清光绪元年（1875年）《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王谕》碑刻，实为惩戒“示谕”碑记，距今145年，文史价值非常高。
在内丘城西第一座隆起的山岗叫永固，岗前就是永固村和新城村。永固岗依附于蓬山（峰），蓬山又称蓬鹊山，与蓬莱山齐名，也曾是个出海市蜃楼的地方，《大清一统志》和府志、县志均记载着：“山巅有窍，大如盘，朝暾出云气，为城市楼阁，或与唐山相连，四十余里如长虹然，日出乃解。”无独有偶，古志记载的蜃景像长虹一样有40余里，与东边的尧山（今隆尧县西部，属邢州一县，金代改为唐山）相连。在《唐山县志》也记载着类似奇景：“曲洞飞云，宣雾山坳有洞名紫霞，或云，通内丘蓬鹊山，每阴雨，洞口云升焉。”实乃巧合。更值得称奇的是，据《隆尧县志》记载，1957年9月某日晨，尧山东边的柳行出现海市蜃楼，楼房、树木、河流等隐约可辩，持续两个时辰后日出即失。由此可见，内丘蓬山和隆尧宣雾山皆为仙灵之地，历史上同属一个文脉。
关于蓬山出海市蜃楼的神奇现象，其成因非常有可能来自永固。据说，永固岗经常在雨后或早晨会冒出白气，在阳光的折射下，呈现五颜六色，像彩虹一般。这不足为奇，永固岗也就是传说中的“响岗”，在岗上走动时会发出“嘭、嘭”的闷响，而且在山岗顶上能打出水源丰沛的灌溉井。根据地址探测，发现内部分布着大量溶洞，因此去年5月，引来了央视《地理中国》摄制组前来考察拍摄。而且看到了村民开掘的溶洞，存在大量钟乳石、石幔、石花。今年4月30日，《蓬山谜云》在央视10频道播出，让全国观众都知道了永固这个名字。
在《蓬山谜云》中，专家解释说，“因为埋藏在100米左右的煤层能释放出热量，对深度大约在60米上下水位线的地下水持续加热，通过永固山山体内的地下岩溶洞穴通道，从岩石裂隙、天窗向外蒸腾湿热气团，而形成水雾。”这种自然现象，为研究海市蜃楼的成因提供了帮助。早在清代晚期，直隶总督李鸿章兴办洋务运动，就曾在永固岗下边开掘过煤矿，现今还留有矿井遗址。这里不但有煤炭资源，更有丰富的优质高岭土资源，曾是隋唐时期邢窑陶瓷原料的主要开采地。
专家解读
《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王谕》碑刻，距今虽仅有145年，却承载了一段内丘地域文化脉络，对研究清末的地方文化有着重要的补遗作用。
《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王谕》碑刻，为清朝末年，内丘知县断讼的“示谕”碑刻。也就是将“布告”刻在了青石上面，实属一份珍贵的法律文书样本。虽然碑刻体量不大，碑文字数不多，却透射了巨大的文史信息量。
该块“示谕”碑，对研究清代有关民事诉讼裁决提供了翔实的文字性资料。从碑文中可以看出，张氏父子在官府当差，经管义学，或因徇私不公，引发民愤。其子张小三便仗势扰乱义学正常秩序，触动村民利益，所以村民多次诉之县衙，历经起诉，终于“成讼”。经过知县审问，了解案情，而后“讯明”，然后是知县裁定。不但对张氏父子革职惩处，不准再经管义学，还将裁决结果刻立石碑，告示于众，以儆效尤，永作惩戒，即所谓的“合行示谕”。由此可见，这是一起清代的典型民事诉讼案例，而且整个审判过程用“示谕”的方式体现出来，为我们留下了一份珍贵的裁判文书样本，对研究清代审判制度有着极高的文史价值。
该块“示谕”碑，对研究清代地方官员加封虚职官衔的风气具有丰富的文化价值。该碑为清代内丘一个姓王的知县所立的“示谕”碑，“谕”前只书写知县姓氏“王”，属于一种特殊格式。经查阅清光绪三十二年（1906年）《内丘县乡土志》，实为内丘知县王福谦。他前面的一连串官衔尤为显眼，“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”。“钦”字提高一个字格，属于行文规制。古代，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滨，莫非王臣。皇帝是至高无上的，无论碑刻、文书或书籍，在竖写行文时，只要遇到关联了皇帝的字，都要居于顶端，而且提高一个字格来书写。诸如“皇帝”“朝廷”“敕封”“敕赠”“钦加”“钦点”“恩赐”“旨旌”等等。这里的“钦加知州衔”和“加十级”，实际皆为虚职虚俸。清代知县加衔，按例并不会增加俸禄，实际权力也没有得到提升。但是，知县只要能加到知州衔，便可以享受到“加九锡”的荣耀，即“一是水晶顶、二为白鹏补服、三为朝珠、四为红伞、五为红心雨缨、六为红心拜垫、七为马前踢胸、八为大夫造轴、九为宜人诰命”。所以，好多知县为了虚荣心，舍得花银子捞得这么一个虚衔。但是，在《内丘县乡土志》中，对王福谦的政绩却有着较为详细的记载。他注重教育，丕振文风，严禁赌风，革除巫风，声誉极好，是个有能力的官吏。后来，他也确实被擢升为深州知州。
结合《内丘县乡土志》所载，发现该块“示谕”碑对研究清朝末年地方开办义学，以及官差管理制度有着极高的史料价值。志书记载的王福谦在内丘大力开办童蒙教育，刊刻《孝悌图》，正好与这通碑刻所记，断讼新城村义学经管的案例相吻合。碑刻中提到“搅扰义学，以致成讼”和“断令永不许伊父子充当官人，亦不许再入义学经管事宜”。由此看出，当时的义学由官府派人管理，其中，张氏父子均为官府委以“公正”和“车头”职位的“官人”。“车头”比较好理解，“公正”究竟相当什么样的一个职位，又是什么来历呢？由碑文分析，“公正”相当于义学中的总务长。之所以叫“公正”，因为管总务不能窝藏私心，应当公平正义。或源自“里正”。古时，一里之长称里正，明代改为里长，专门负责一里社的赋税徭役。故“公正”即为一所义学之长，即总务长。古代的教育场所有私塾、经馆、义学等。义学一般为私人集资或用宗祠、地方公益金为贫寒儿童所设立之免费民办的学校。当时，内丘县在新城村设立的义学，其费用可能是大部分由官府拨付，或学田收租，另有一小部分由社民统筹和社会募捐，所以官府要委派专人负责管理。而张氏父子在管理上存在徇私，自然遭到村民反对。其子张小三便去搅扰义学，横行乡里。以至于诉诸公堂，受到知县王福谦的痛恶，作了严历裁决，并告示于民，刻石立碑，以作监督。当时，这些开办义学的现状，以及管理员称谓，无疑为清代县域教育史弥补了诸多空白，具有重要的文史价值。
该块“示谕”碑距今虽仅有145年，却承载了一段内丘地域文化脉络，对研究清末的地方文化有着重要的补遗作用。县政协文史委从前年开始，对全县碑刻进行摸排调查、拓印整理，旨在对地方历史文化加以甄别完善和拾遗补缺。两年多来，发现了大量不同时期的有价值碑刻。诸如，2018年12月28日新华社刊发的《河北内丘发现宋代“区划设乡”碑刻》，就曾在扁鹊庙内发现一通宋代天圣四年（1026年）新建文庙碑。其碑阴的史料价值尤为突出，纠正了内丘古志上记载的旧志三乡“曰长春，曰左相，曰太师”的真实取义，为内丘在宋代的“区划设乡”提供了文字依据，填补了宋代乡名空白。再如，2019年5月6日新华社刊发的《河北内丘县发现明代正德年间石刻距今500余年历史》，发现的这一通明代正德七年（1512年）碑刻，对研究明正德年间县治机构、职官制式设置提供了极大帮助，比如医学职官称“训科”，生员称“医生”等。
文史专家研究“示谕”碑文内容
为官一任，造福一方，查阅史料发现。王福谦，字纶阶，湖北云梦县人，贡生，清同治三年（1864年）任盐山知县，主持修撰《盐山县志》。同治十年（1871年）改任内丘知县，光绪元年离任，在任四年。注重教育，声誉极好。后曾任永年知县、献县知县，署深州知州。《清实录光绪朝实录》记载，光绪九年，王福谦在任献县知县时，献县赈银被清河道史克宽扣留，有意牵混藉肥私橐。有人奏报皇上，王福谦据实禀报。后由李鸿章饬查。王福谦在清朝末年也算得上是一个稍有名气的官吏。
《内丘县乡土志》记载：“王福谦，湖北德安云梦贡生，在任四年，善政多端，宜讲圣谕，颁发书籍，作训俗歌，设置蒙聪传诵，所开蒙学，课刊《孝悌图》，咏篇教民。养区田，栽桑树，兴利除弊，严禁赌风，革除巫风，而外尤能，丕振文风。书院向无经费，公极力栽培，凡山长修金生童膏火，一切出自捐廉。一时科第蝉联甲榜、乙榜皆出其门。去任时，士民去府保留者二三千人，祖钱酒筵接连二三十里。万民泣送，道旁观者如堵。德化之威、至念，犹传颂不至云。”
碑文：
钦加知州衔直隶顺德府内邱县正堂加十级王 谕
新城村合乡人等，知悉照得该村张□□充当公正，伊长子充当车头，伊次子张小三不明事理，搅扰义学，以致成讼。当经本县讯明，张□□父子在村不安本分，屡被告发，是堪痛恨。除将张□□公正革除，断令永不许伊父子充当官人，亦不许再入义学经管事宜外，合行示谕。为此谕仰该村人等知悉，自示之后，如张□□父子抗违不遵，仍在本村横行不法，并入义学搅扰者，立即赴案禀究，以凭尽法惩办，决不姑息宽。毋违特谕！
光绪元年三月初一日（“□”为缺字符号）
